1991年隆冬的一天，其时，我正和胞弟合骑着一辆“重庆80”摩托车，走村过镇，疾驰在乡间小路上。
“蝴蝶飞啊，蝴蝶飞啊……”
摩托车经过之处，留下我们一遍又一遍的歌声。
“天寒地冻，何来蝴蝶？”老叟纳闷，村民不解，毕竟，乡村文化当时并没普及，那是当年流行小虎队的歌曲之一。
那年是我参加工作第二年，胞弟高考失利，只能招工进厂。由于种种原因，银行、供销社、国营工厂等有稳定收入的单位，工作人员都笑嘻嘻告知“人员已满。”询问原因时，都摆出不耐烦神情。几经争执，作为安慰，最终劳动局当天安排进很不景气的牛奶厂，上街销售。
一开始，胞弟有些害羞，扯不开嗓子，放不下面子，在大街上摆摊设铺遇到亲朋好友，经常转过身去，目光是茫然的，眼神内容是空洞的。这样做的结果，那就是牛奶满载而去，半载而归，没有卖掉的牛奶自己承。两个月下来，胞弟不但没有拿到工资，反而倒贴。
“如果大街上不行，那我们走农村路线，到乡下去零售。”
“我们精心制作广告词，请人录制将声音灌装到喇叭，走村过镇沿路叫卖。”“天无绝人之路。”……
周末晚上的灯亮了一夜，雨下了一夜，我们睡在一张床上，商量了一夜。第二天，胞弟俩是晕乎乎地上班的，但是，彻夜未眠收获很大，毕竟，找到一条路，而且思路越来越清晰，两人都很兴奋，我骑自行车还差点撞人。
不久，我们借钱购置了“重庆80”摩托车，精心设计了“好牛好奶，马洲（家乡当地别称）牛奶，要喝好牛奶，请选马洲牌。”请音质较好的同学灌录了广告，我要求比较高，反反复复录制了几次，才过了我这关，作为回报，我狠心花了56元钱买菜下厨，请这位同学吃了晚饭。
以后的日子里，下班后，经常会看到一辆“重庆80”慢驶在村间小路，胞弟俩一个驾驶，一个拿中音喇叭播放广告，一遍又一遍地与村民宣传健康知识，销售甚至赠送牛奶。疲劳了，一遍遍唱着“蝴蝶飞啊，蝴蝶飞啊……”
几个月下来，销量明显上升，弟兄俩很有成就感。
时间长了，我碰到一件尴尬事，一个星期天，在路上遇到机关熟人。看到我，连忙离开，脚步快得不得了，连他带出的小宠狗也顾不上牵了。
正准备打招呼，转念一想，他肯定以为，我单位出事被开除了。
一刹那，“世态炎凉”四个字立即迸在脑中，老实说，我当年也犹豫了一下，“传出去是否对我不利？”
“我是正当销售，用自己的辛勤汗水赚取辛苦钱。”我们快速追上那人，说明业余时间干活，并赠送他两袋牛奶。我注意到，他始终半信半疑，神情诧异，我们快速离开，路上，“好牛好奶，马洲（当地别称）牛奶，要喝好牛奶，请选马洲牌。”广告词播放了好几遍。
那一年，我们尝试了深夜行走、农田抓蛇、高空登梯等以前不敢做的事情。
那一年，梁启超的《少年中国说》和路遥的《平凡的世界》，成为我们胞弟俩早晚必读书。
那一年，我结合执法实践，终于拿出满意的一篇短篇小说。
……
那一年，我们正青春。
（作者：泰州检察院 葛东升）